今年四十出头的侯守用,已经做了十多年的方面官,不是初出茅庐的雏,各种阵仗见识了不知多少。范家这种排场看起来似乎是族长深得民心,是为仁厚长者,可在侯守用看来,却明显是刻意为之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事先没有准备,临时不可能动员这么多人,称赞的言语更不会这么整齐。一看而知,这些人之前已经排演过多次。这也不奇怪,毕竟犯事的是范家族长,从报官到现在,往返消耗的时间,足够范家庄进行一番布置来应对自己的到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般而言,勘测现场可以由县丞代劳,但是南海实在太大,其一个县的土地,相当于普通两个县城土地之合还要多些。只靠一个衙门根本没法有效管理,只能把县丞驻在佛山镇,在那里另建一个衙门,于是南海附近的案子,就只能县令来办。这些刁民,就只能自己对付。

        与普通人的想法不同,侯守用作为亲民官,并不是很在意这起人命案的真相。距离的障碍,加上亲族间的保护,让调查取证都变的困难重重。自己想要的真相,早不知道被如何歪曲掩盖,又哪里查的出来。自己要做的,就是查出一个足以让上级满意,不至于让那个该死的陶简之找出毛病的结果,就万事大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般而言,为官之道不罪巨室,也不会跟族长这种地方豪强为敌。正常情况,他走个过场,范家庄给个交代,事情也就过去。但是他今天心情很不好,首先是自己的新官袍居然沾上了泥,其次是自己四十几岁的年纪,居然还要骑马,堂堂进士及第搞成个老卒模样不成体统,最后则是洪总甲太过无用,连这么点小事都搞不定,居然闹到要去报官,让自己离开省城到这乡下穷地方来受罪。

        愤怒情绪堆积在一起,侯知县决定给范家人一点颜色看看,让他们知道,什么叫做破家令尹。既然范家庄没有什么武力,他也就可以不用在乎民意如何,对于百姓众口一词的表态,他没有做出回应,在公人搀扶下下了坐骑,带直奔挂尸之地。

        范林氏的死尸在风中摆来摆去,与洪承恩初见时,没什么区别。对于这个曾与他有几番缱绻的女人,他的印象很深。在乡下想找这么个周正女人,其实也不是容易事,如果不是事出必要,他也不愿意她死掉。只是她太能惹麻烦,加之为了自己的孙子,她就不得不死。洪承恩是个好爷爷,一直都是。

        由于太熟悉,他一见之下,就发现死尸有些不对劲,但是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哪里不对,下意识道:“这死尸……不大对?”

        侯守用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,“不大对?你是说死尸被移动过?传看尸的人来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两名留守的洪家子弟被叫过来,却一起答道:“死尸就在这里,从没动过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范进不久之前刚给两人科普了一番看尸不利的后果,包括牵扯到这种案子里的下场,让两人都做出了违反事实的证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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