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种操练最早吸引到的就是几位士绅,其中有两位是在浙江做过兵备的,私下里甚至放出话来,说这些衙役的操练,有了几分浙兵风采。这话里有几分真实,几分是看在张居正等人面子上的揄扬无从考究,但不可否认的事实是,这种管束很有效。

        官府的权威与执行力密不可分,衙役掌握不住,县令说的话也就是那么回事,即使想做好也落不到实处。这些衙役现在被范进如此操练,证明其已经把县衙的基层捕役控制在手里,再想做什么事,这些衙役肯定都会服从命令。是以接下来范进贴出的布告,对于整个上元百姓以及缙绅来说,就都不能等闲视之。

        所有民间借贷凡利过本者欠债人无须偿还,月息大于三分者欠债人无须偿还超出部分利息,债主索取欠债人房屋、牲畜、田土抵债时,必须有衙门公人在场。否则一律以抢夺论,依律严办。欠债人妻妾子女不得视为牲畜财产充抵债务,讨债中凡以武力伤人者,按律制裁……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候县衙门贴出的布告,属于县令这个地方主官自己的管理规定,有时就干脆是地区的下位法。只要不与大明律这种上位法有明显的抵触就是有效规定。出台的这一系列有关讨债规章,完全在范进的权力范围之内,没人能说他有何不当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其实这些条文原本就是律法上的一部分,可是在实际执行中,谁也没把它当成过一回事。毕竟这事是需要衙役去落实,地方衙役什么德行大家心里有数,没人认为他们真能发挥作用,也就不怕官府。可是现在上元县的衙役显然与他处不同,那上元县贴出的布告效力也就大幅度上升,不管是放债还是欠债者,都意识到自己今后的生活恐怕要为这份布告所影响,将发生显著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江宁这地方不比别处,放债的人里泼皮其实不多,大多是达官贵人家的总管或是商贾,整体上说是以体面人为主。一般情况下,官府不敢对他们的行为有所干涉。可是范进已经抓了放债大户杨家的两个催债仆人,证明其远比一般官员胆大敢干,其他放债人也不得不选择了暂时观望态度,观察着这位县令到底只是新官上任的一阵风,还是又一个海瑞海笔架。

        时间一天天过去,杨世达老母的六十大寿终于到了日子。当范进参加杨家老夫人寿宴时,立刻就成了整个宴会的焦点,不少士绅主动上来拉关系套交情,乃至江宁县的一些缙绅也主动过来与范进寒暄。

        县令虽然是百里侯,但是在江宁,地方官的权威终究有限。这些缙绅身上大多有着六七品的虚衔,也有些是致仕的朝臣,内中不乏三四品大员。致仕不是开革,其身份体统依旧保留,同样不是县令所能比。固然范进不是普通县令可比,但这些人也没必要敷衍他,能主动上来交谈,足见是给范进面子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范进应酬功夫无碍,两下里谈笑无碍,气氛很是融洽。杨宝财的情况范进已经了解过,他除了是一个巨商,也是一个文化爱好者。平日里结交文士搜罗字画,算是江宁城里比较有名的雅士。本人又很喜好社交,他老妻的寿宴于众人而言,其实更像是一个聚会由头。大家一起喝酒聊天,谈些诗文,做个文会。这年月的读书人乃至地方官,其实很多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县令的工作多,索性就把工作丢给吏员去办。县令自己只负责和缙绅搞好关系,既保证县里的工作不发生大问题,自己也不用活的太累。这是时下不少县令的为官方式,而且这种方式对于县令而言,也没什么不利后果,往往能落个贤令名号。毕竟地方上的事他未必懂,这些缙绅控制着民意,只要他们支持县令,朝廷看到的,就全是这个人好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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