范进现在要动的,就是这一部分的蛋糕。先是以收税多少划分服务级别,让商人向上元县交税,其次就是把铺户当行制度彻底废除,变铺户当行为铺捐。所有商店按月交纳一笔钱,就当作是为官府服役,与折银代役的思路一样,只要出钱其他什么都别管。至于不愿意出钱或者无力出钱的,就改为供应对等货物,官府出钱采购。这样属于谁也不吃亏,也不会影响正常的商业贸易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范进看来,大明眼下的最大问题不是收不上来税,而是对税收认识有严重偏差。只想收税不想服务,没想过为纳税人做什么,只把人当肥羊斩。这种把国家当成山寨经营的模式,翻船就是个时间问题。是以他在杨家提出的服务理念不是偶然兴起,而是早有考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衙门力量有限,不可能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,必然有优先侧重。而其中首要服务的,自然是对朝廷有帮助,对衙门也有利的商人。那么以纳税为依据,就非常公平了。这是一个互相督促的事,衙门做的不好,商人对服务不满意,税就交的少。反过来商人享受了服务不肯好好好交税,衙门也可以减少服务,改去支持其他的商人。大家做官的,总归是比商人有办法不是么?过去大家只想收钱,商人当然要想办法跑,现在让他们明白,交钱是用来买服务,交税的热情肯定比以往要高出许多,这便是两全其美的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范进顿了顿又道:“交了税,就能享受到服务,就像我们到酒楼一样,花了钱,就能吃到好东西。给的小费多,小二就格外热情些,这样对彼此都是舒服的事。非要拿捏着架子,对谁都没好处。至于是否被商贾把持,这纯粹是自己的事,不在于商贾而在于自身,比起我们来,显然商人更害怕不是么?而让商人参与到衙门的事里,则是增加商人的荣誉感和自我认同感,让他们觉得自己也是这个朝廷的一分子,衙门的事关系到自家的利益,两下的关系就能变的亲密,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与商人合作,退思就不怕物议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一点我早想过了,等过两天小弟会在衙门门口张贴一份布告,记录县衙门每天的收入及开支明细。每一笔办公开支及日常花消,都会登在上面,让老百姓看清楚。事无不可对人言,这么笔明帐放在那,谁还能说我什么?至于和商人合作的内容,也与正项无关。正如冏伯所说,衙门放贷以田土为抵押,有的人没有田地怎么办?总不能饿死。又或者不想以田土为抵押,反倒是有古董或是宝贝来抵押,这时候就由商贾出面,代为估值计价,完成借贷。衙门在里面只担任中人,保证商贾的贷款利息不高于二分,利不过本,也保证赖帐者不能赖帐不还。这就是一件两便之事,皆大欢喜,谁如果有意见就放手来查,范某欢迎之至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范进这帐目公开的办法,事实上在原本的时空里也有人干过,也就是几十年后的宛平知县沈榜,率先在衙门外公布了衙门的日常开销内容,后收录入《宛署杂记》一书,成为明万历时期历史研究的一项重要资料。范进属于提前几十年把这个搞出来,思路不算怎么出奇,可是意义非同小可。

        毕竟衙门里有很多公务招待费用,是不怎么适合见光的。他这么一搞,就等于让自己在公事上赚不到一文钱,甚至有些招待要自己倒贴钱进行。大家做官都是为了发财,像范进这种搞法,既不是海笔架那种让大家陪自己一起吃苦,又摆出不想中饱的态度来,让王士骐颇为赞赏。原本对他搞衙役食堂还有些怀疑的心态,此时已经全变成敬佩,不住点头道:

        “退思高风亮节,小弟佩服。若像你所说,衙门与商人合作放贷,倒也不是不能为之,只是这商贾选择可要小心,不能所托非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然……范进心内暗道: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关心商贾的选择,毕竟关系到我的钱袋子,哪能放个不放心的人进来。这帮人脑子是有的,但是见识终究是差了一些,以为把开支公开就没了做手脚的余地。自己放一个商人进来合作,除了互相监督,以及保障衙门里的办事人员不至于一家独大外,另一个最大好处,就是自己的收入有保障。

        通过商人的手,把银子放到自己口袋里,这一手本事范进同样精熟。事实上他在罗山办军务期间,就是扮演这么个角色,为凌云翼经营私财。这回之所以要把杨家摆弄服帖,也是为了将来不出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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