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钰之噩梦的主角,在江棘真真切切地“活”过来后,换作了他的父亲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钰之不知道,这是否预示着他的父亲成为了已经灰飞烟灭的祠堂中,光宗耀祖但缺失牌位的孤魂。是的,虽然江钰之从目睹江适被官兵带走的那一天起,在心里认定了父亲的亡故,但他并不知道这铺垫许久的处决会发生在具体的何时何处,是杀鸡儆猴的还是秘而不宣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离皇城越来越远后,他更难以获知朝廷要员被处死的消息。没有人关心巍峨庙堂中发生了何种倾轧与密谋,即便那个人或那群人拍脑袋的想法决定着他们命运。

        梦魇中的父亲时而身着囚衣披着枷锁,哀叹着江家香火的岌岌可危;时而手持书卷面带笑容,循循善诱着传宗接代的重要意义,“留得青山在”云云,让他想在梦中入梦。江钰之明白,他这条命正是在父亲的对宗族延续的狂热偏执才得以幸存。但娶妻生子合乎天伦的未来,也遥远得像琼安与金銮殿的距离。如果不曾逢此大变,他应该会遵循父亲的期望考取功名,再寻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淑女,和他认识的所有公子小姐一样,在方正规矩的城里度过方正规矩的一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如今他做不到了。他做不到忽视未经他手但因他发生的罪孽,伪装成清白模样,选择正常的、应然的生活。他不愿做父亲一厢情愿捏造的偏执假象,于是梦中的父亲一日比一日狰狞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江钰之只能自我安慰,这比看着江棘浑身浴血一次次死在面前的惊吓要容易接受些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孑然一身的幸存者,这是唯一堪称幸运的事。

        不幸的是,江钰之发觉他对江棘似乎有了意料之外的欲望。

       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?是从江棘因体虚而怕冷,总在半夜无声无息地滚到他的怀中?还是从江棘习惯了目盲后,毫不避讳在他面前宽衣解带,不知廉耻地展露胴体?

        还是……从他恶作剧般地引诱他献吻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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