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们只怕自己伸手拿钱,从军户手上夺地,盗卖军资、杀良冒功那些事也被拿出来,然后一个个被砍了脑袋对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郭琥哼了一声,目光中满是鄙夷。“我不说你们做的这些事是对是错,只说你们的脑子简直白长了!眼下有这么个人顶在前面,替咱们遮风挡雨,范进的力气都花在他身上,也就看不到我们。一个人的力气是有限的,范进也不是三头六臂,盯着他就不会盯着我们,这是傻子都能明白的道理。现在你们跳出来,要保下毕家兄弟,不等于是主动跳出来和那边结盟,要联手对付范道长?你们是觉得自己够资格参与到这种事里,还是觉得自己比别人多几条命?”

        几个武官尴尬地低下头,不敢作声。郭琥的语气略放平了一些。“我既然是大同总兵,就是你们的挡风墙,如果有人想要动你们,我肯定要出头说话,不会让你们随便被人收拾。可是人家要是什么都没做,咱们也不能自己跳出去找死,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不管谁说了什么,你们都给我记住,范道长不是朝咱们来的,咱们也犯不上跟他结仇。这个人对咱们丘八还算有恩,咱们即使没资格帮他,也不能坏他的事。再说,眼下行刺巡按的案子还没破,你们要是上赶着求个死罪,我也拉不住,不过别想牵扯上我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人道:“镇台,那听您的意思,范道长不会拿尚方剑砍我们的脑袋?”

        郭琥道:“尚方剑肯定要见血,但是见谁的血就难说。山西这地方藏龙卧虎,范道长不是海笔架,不会想着斩虎屠龙杀个干净。适可而止的道理我懂,他自然更懂。只要你们不自己出来寻死,我就可以在道长面前保下你们的性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一个武官长出一口气,随后笑道:“是我们几个一时糊涂了,镇台别见怪。今晚上去吃花酒,我请客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给我滚回营房带兵去!从今天开始,谁要是再随便出去吃花酒,不用尚方剑,我的军法也能办了你!”郭琥面色一沉,“大敌当前,大家都给我打起精神来,不能再怠惰了。往日你们怎么胡闹都好,到了需要武人卖命的时候,谁也不许给我丢人现眼。不但你们自己,你们的子侄亲属也给我看好了,都给我长点眼。谁要是这个时候出去惹是生非,那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!”

        几个武官连忙行礼听令,临走时,那被训斥的武官又忍不住问道:“镇台,你说这次龙虎相争,到底谁能赢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是武官不是文臣,看不到那么远,这话让我怎么答复你。谁输谁赢,跟咱们这帮吃刀枪饭的也没关系,都给我回去好生带兵,其他的事不要想!”

        房间里只剩郭琥一人时,他自书架上取出一副画轴,展开来正是一副以天鹅绒作为底料绘制的油画。上面的郭琥盔甲在身,领军出征,画作栩栩如生,画中郭琥威风八面如同天神。端详了好一阵子,郭琥才低声道:“去去一条土蛟,如何斗得过下山猛虎?何况这只猛虎背后,还有条真龙在撑。就是不知道,他要用什么手段,才能降伏这条孽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日之后,大同城西,一处宽阔广场上。披头散发的毕守信跪倒在地,赤膊捧刀的刽子手站在他身后,鬼头大刀在太阳照耀下闪烁寒光。数百名盔甲整齐的官兵,维护着临时法场的秩序,以长枪组成围栏,阻止外人闯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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